2023.11.23

【土坂五年祭】台東達仁鄉土坂部落五年一度的神聖時刻，刺福球觀禮

台東縣達仁鄉的土坂(tjuabar)部落，是排灣族很重要的文化發源地之一。這次收到達仁鄉公所、故火工作室與風尚旅行南迴解憂大飯店的邀請，前往東部這座被大竹高溪守護的部落，參與五年一度的「五年祭見學之旅」，感受神祖靈刺球觀禮的神聖時刻。

Contents

被大竹高溪守護的土坂部落

土坂部落位在大竹高溪中游的右方台地，土坂（tjuwabar)具有「寬廣肥沃之地」的含義。感謝故火工作室的仲廷在旅途中，介紹我一本土坂部落現任首席女巫嬤芼灣Mamauwan（包惠玲）的口述自傳《祖靈的女兒──排灣族女巫包惠玲Mamauwan的成巫之路，與守護部落的療癒力量》一書，讓我更貼近了解排灣族女巫與土坂部落的祭儀全貌。

《祖靈的女兒──排灣族女巫包惠玲Mamauwan的成巫之路，與守護部落的療癒力量》 — **土坂五年祭當天的【享讀福爾摩沙創新書市活動】土坂時間市集╳書書果實**

書中解釋，日治時期為了打散部落勢力，計畫性地遷移與集中部落以便於管理臺灣的原住民族；土坂便是由三個傳統領袖家族及其率領的屬民先後遷移組合而成的聚落。包家定居在此至2023年已是第四代，加上擁有完整的祭儀執司家臣，對傳統祭儀保存尤為完整。

部落厲害傳統領袖幾乎也謹守著與相同社會階級的聯姻制度，龐大的家族勢力讓土坂部落即便歷經日治、戰後和民主時代的轉權轉移，依然是臺灣百年來唯一沒有被中斷過傳統祭儀的部落，長年維繫著五年祭的文化底蘊。

土坂五年祭2023

五年祭是排灣族人對祖靈的感謝祭典，學界又將族人與神祖靈的強化關係，稱為「人神盟約祭」，早在荷蘭時期就有相關的祭典記載。

因排灣族沒有曆法，早年是依照小米的收成週期計算，收穫到第五次小米便是到了舉辦五年祭的時候；另有一說是以秋天開花的臺灣欒樹為基準，第五次盛開便是舉行五年祭的時間。透過刺福球的儀式作為對未來五穀豐收的祈求，假如刺到好運勢的福球，表示該家族收到祖靈的祝福，未來五年運勢興旺。

如今，每一屆五年祭的主祭皆在國曆的十月二十五日舉辦，但祭儀還有前期的祭場準備和後期的場地恢復，因此五年祭主要的前祭、主祭和後祭加起來約有十多天的時間。針對五年祭的時程、祭儀過程和參與時間，詳述如下：

祭儀日程（依照相關導覽資訊與五年祭見學手冊嬤芼灣整理的表格簡述整理）

10月20日：遮護祭場，祭竿丈量及立竿
10月21日：未成年神靈刺神球（5顆祭球，這天只會召喚未成年者和青少年的靈，因為未成年的神靈性情較不穩定，為了不讓祂們在主祭時破壞祭儀，提前讓祂們進行刺球儀式，結束後便可先離開部落。）
10月22日：檢修祭場及祭竿
10月23日：檢修祭場及祭竿，祖神靈獻祭
10月24日：在部落四方的出路口以帶刺的黃藤搭建ㄇ字型的藤架，把惡靈阻擋在部落外圍（家屋外也會有遮蔽的竹葉）
10月25日：主祭（10顆祭球，召喚發祥地的神靈和祖靈），刺福球儀式
10月26日：解除遮蔽，場地恢復

主祭：刺福球儀式｜祭儀觀禮

祭祀團一大早就會朝發祥地召喚祖靈，主祭當天的時程都不一定，會順著各個傳統領袖家族的祈福儀式推進而定。待三大家族前往主祭場，刺福球儀式才會正式開始。

祭台的缺口得面對太陽升起的方向，2023這屆土坂五年祭總共有40根竿子搶刺福球；若該家族一年內有辦喪事、遭遇重大災禍或妻子懷孕的勇士皆不可持竿。每一根竿子的長短與彩繪與否則是部落裡的政治關係：三家傳統領袖、首席女巫（首席女巫將由兒子或家族男性代表上刺球臺）、祭司、秘書、國師等都有專屬的祭竿。

一個傳統領袖家族約有7至8竿，再來才是貴族和被指派的勇士持竿。勇士多是對部落有貢獻的人，過去可能是最會打獵的族人，納貢最多；現在可能是學術地位最高的人，對保留部落文化有貢獻之人。

（＊部落裡的納貢，並非是傳統領袖家族將族人的收穫作為稅收佔為己有，而是傳統領袖有責任要照顧部落裡相較弱勢的家庭，得適時分配小米、紅藜、獵物和飲品等救濟給需要幫助的人。）

包家與古家傳統領袖祭竿上頭有百步蛇的圖紋，頂端還有五個刺環，相較其他竿子更容易刺到球。除了展現其他族人對傳統領袖家族的敬重外，也得承接整個部落未來五年的運勢。

女巫會先為祭球給予力量，每個祭球都有代表的含義，祭司接過祭球後得奮力往上拋，勇士的祭竿要刺到球才能再拋下一顆，總共要依序刺完十顆福球。第十顆「命運之球」象徵著勇士中的勇士，是許多勇士都特別想刺中的一顆，而2023年這屆是由土坂天主堂的祭竿刺到（2023年的土坂五年祭約在早上十點儀式開始，每屆因刺福球的祝福節奏不同，結束的時間也不一定）。

每根祭竿的長度約十多公尺，持竿的勇士曾説，突然有股力量讓竿子自己去找球，他們也說不上來，所以時常刺到球的勇士會激動至當場落淚，感動於被祖靈指定的祝福，後方守候的家族族人也會振奮歡呼。另一方面，也會有一派族人並不想刺到福球的想法。除了不捨於勇士承擔這麼鄭重的責任外，也會擔心自己家族還不到能力承受。

刺完指定的十顆祭球後，為了讓每根祭竿都能刺到球共享福氣，祭司會開放家族勇士到祭場中央幫忙擲球，讓每根祭竿都能刺中。這時候祭場周圍的民眾都得退場到更外圍的地方，因為當最短的那根祭場守護神祭竿刺到福球時，40根祭竿會同時向後倒竿，勇士們會立刻上前砍斷祭竿，帶著祭竿衝回自己的家族。這時就會拆毀刺球座架，象徵主祭刺福球儀式正式結束。

回到家屋的族人會先吃飯慶祝，休息就緒就會緊接著進行kiqavay儀式，勇士們會到各家祝福並接受賀禮，要在每一家刺到兩顆福球才算祈福完成，才可以前往下一家。因此通常一百多家完成後，已經是深夜的事了。

五年祭刺球（祭球）

五年祭的主祭核心為搶刺福球，福球是由樹藤編織，為了讓藤枝軟化，得先將福球泡水方便製作。每個傳統領袖家族都會有專門製作福球的男性匠師（女性不碰祭竿，也不碰福球），儀式會從中挑選福球和練習球，讓巫師祈福完再由祭司帶至祭場。

但不是每顆福球都象徵著好運氣，只有傳統領袖和首席女巫才知道該球代表的意思。因此參與刺球的勇士們在刺到球後，都得將福球再帶至祖靈屋給巫師進行化解儀式，而傳統領袖的責任就在於族人的福與禍，都得一起承擔。（＊搶刺福球儀式結束後，祭場會開放參與民眾撿拾掉落的練習球，但一樣僅能男性拿拾福球。）

五年祭禁忌

五年祭因是迎接排灣族各大神靈，整個土坂部落都是以最嚴謹的心態舉辦祭儀。而參與土坂部落的見學旅人，也得一起守護這些傳統祭儀。

凡是家中有人懷孕或守喪者，都不可以碰觸籍移的物品，也不得接近祭場。而該家族的男子也不可持竿。
除了巫師（pulingau）之外，其餘女性不得觸碰祭儀的相關物品，例如祭球和祭竿。
女性如遇到生理期，不得進入祖靈屋與靠近祭場。
不可以在儀式進行時放屁、打噴嚏、打哈欠和罵髒話。
除了祭司人員與持竿勇士，其餘的人士不得為了拍照或等需求隨意進入祭場範圍，也不能跨越祭竿。
五年祭期間不能上山打獵或捕魚。
祭儀期間部落不能吃外來的白米，必須食用小米、芋頭和地瓜這類傳統雜糧。
祭儀期間不得穿著太亮麗的衣服，避免被神靈特別關注。

土坂時間部落展覽

雖然官方展期已結束，但由於《土坂時間》的展覽是以部落內的老房或店家作為展場，相關展品仍然得以保留。五年對土坂部落而言，是一個重要的記事刻度，而在時間流逝的過程中，部落居民也擁有自己的指針。

以土坂衛生室旁的老屋展示空間為例，這裡是以「壁虎」為時間的指針中心。早年排灣族人會把胎盤埋在家屋裡面，他們相信臍帶會變成壁虎，即便人們離開了家，壁虎依然會與家屋神一起守護這個地方。

這座老屋屬於原住民族廣播電台主持人Cudjuy（朱正勇）的母親家族，Cudjuy在十三個兄弟姊妹裡排行第十二，象徵著守護這個家的第十二隻小壁虎。自2018年開始，這個tjakisuvung家族都會規劃尋根之旅，選擇在颱風季後、梅雨季之前的適當時機，背著三十公斤的行囊，花上五天四夜徒步踏回來義舊古樓社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