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山藝術季2021 • 藝術家廖翊婷X在地居民曾譯嫻】在山城設立一座山人郵局,收件者的欄位是家鄉。
「山人郵局」的企劃發想,來自兩位情誼深厚的小女生。藝術家廖翊婷去年到金瓜石帶工作坊時,發現兩個感情很好小女生,其中一位因為爸媽工作的關係,已經搬到外地,兩個小朋友沒有手機,只能靠寫信這種很直接的方式,用信件延續在金瓜石的友誼。
加上水湳洞、金瓜石與九份的聚落裡面,隨著礦業沒落,人流逐漸流向都市,失落的時代留下數以百計的空房子,但這些空房子的門口有些會被插滿郵件,不知道這些信是誰寄的?收件人又是什麼樣子的人呢?靜靜沈寂的空屋,接收四面八方捎來的訊息。
山人郵局
信件帶動地方的情感連結,成為藝術家廖翊婷今年「山人郵局」的創作方向,決定在這座山城尋找一個神秘角落,設置一個礦山藝術季的信箱,希望在藝術季的期間,大家可以寫信,投寄到這個信箱;並邀請在地居民金礦博物館的館長曾譯嫻(以下簡稱小嫻),共同執行這個藝術計畫。
礦山藝術季的作品採訪當天,因藝術家有離島行程,由小嫻帶我們認識他從小居住的礦山。
我們在山城的街弄間四處探尋老房子,看是否有被插滿信的空宅,但當房屋被插太多的信件時,就會有人負責清掉,所以要遇到這種偏僻聚落才會出現的地景,偶爾需要一點運氣。
那天幸運女神沒有眷顧我們,只傾倒滿天的熱氣。雖然如此,聚落裡依然有許多人情味十足的郵箱,一些空宅已經無人負責接收信件,可能是喬遷搬移、可能是委託周圍的鄰居代收等因素,郵箱會標示著「請送__號謝謝」,指引郵差一條有人收件的明路。
透過離去與留下的情感所積累的「山人郵局」,團隊邀請諸多與這座礦山身份交集的人,一起寫出對這座山城平常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例如:沒離開過礦山的人、返鄉的人、新移入的居民、跟著父母腳步喬遷到這裡的山城第二代等,雖然一開始居民都很害羞,謙虛說自己文筆不好,但山人郵局並不是一場作文大賽,沒有限制書寫內容與長度,重要的抒發真誠的情摯,寫出對礦山的情感。
而山人郵局的落腳處是選在過三層橋,走到另一頭的層層樹叢後,那裡有一間廢棄老房子。很久以前,曾經是一間雜貨店,團隊認為雜貨店是過往每個聚落聯繫感情的重要據點,也像是這座山城榮華的過去與寧靜的現在連結的最佳通道。
藝術季的居民共創:九份金礦博物館館長曾譯嫻
感謝好友城市漫遊者分享照片
阿公過世後,小嫻回來山城承接阿公留下的九份金礦博物館。小嫻表示,過去也覺得山上什麼都沒有,買個東西都得下山去,但透過阿公留下來的金礦博物館,慢慢發掘地方的故事、觀察紀錄居民的生活,漸漸的,他也喜歡上這座山城。他說,即便都是礦山,但金瓜石和九份兩邊的挖礦文化就不太一樣,當時的金瓜石屬直營事業,因此礦業運作較有制度。但九份屬民營,且採取開放的承包制度,而有「一夜致富」的可能性,所以九份的階級流動是很快的,也造就東西礦區非常不同的礦業特色。
小嫻拜訪過一個阿公,阿公當年想要籌備結婚基金,心裡思量需要賺的金額,沒想到在九份努力一個月就可以結婚了;阿公也曾經去金瓜石神社協助扛轎,唱了一段扛轎的歌給小嫻聽,那不是我們看過的時空,但透過歌謠,我們都落進了曾經的光景中,這位九十六歲的阿公,已經住在這座山城九十年,感謝著他擁有的一切,都是眼前的風景所贈予。
另外,還有今年的榮譽所長資深演員淑芳阿姨,是當年四號坑礦主的女兒,淑芳阿姨分享童年印象裡家裡有一個櫃子,裡面裝的都是金條,只要有人來尋求幫助,淑芳阿姨的爸爸就會拉開抽屜,拿一條金條讓對方救急,說著:「等你寬鬆一點再還我就好!」再再顯現出,這座山城曾經有的活力與豪氣。
除了從長輩聽來的人生經驗外,小嫻也分享小時候的家,沒有獨立的廁所,會與鄰居共用一個外頭的公廁,每天睡覺前阿嬤都會催促小朋友們快去上廁所,不然半夜睡著就不管大家了;但總有月夜風高想解放的時候,小嫻會挖醒阿嬤,一起拿著手電筒往外走,上廁所時還要不時盯著外頭,確認阿嬤還有沒有在外面,滿滿的緊張感。
住在山城會有很多壁虎,阿嬤為了警示小朋友不要欺負小動物,便從小灌輸小嫻這一輩的孫兒女說:「不要亂弄斷壁虎的尾巴唷!不然尾巴會鑽進你們的鼻孔!」讓他們這些晚輩,童年時期看到壁虎都會下意識捂住自己的鼻子。
另外一個住在山城的身體記憶,就是「走路」。
高中時,小嫻每天早上必須搭5:50的公車下山去基隆讀書;下課後,九份觀光人潮可能還是很多,交通狀況不會太理想,小嫻會先在市區閒晃,約等晚上七點才會搭公車上山,漫長的時間拉鋸戰,讓他總是在回程睡過頭到總站勸濟堂,但又不想等待半小時後的發車,小嫻就會選擇起身步行回家。
由於他爽朗的個性,只要遇到阿公阿嬤都會親切地打招呼,使得從公車站到家裡這段路程的住戶都認得他,只要見小嫻又折返下來的路,阿公阿嬤便會高聲地招呼說:「你今天又睡過頭了喔!要不要我載你回家?」
勸濟堂到九份金礦博物館雖短短三公里的路程,搭配山路的蜿蜒,走起來也需四十多分鐘的腳程,但小嫻還是蠻自在的說:「我其實很享受這一段路程。」
在這座山城,連階梯都有自己獨特的個性,像是黃金博物館後方的小徑,可以看到階梯兩旁置放許多TR磚,是日治時期留下來的紅磚,由台灣煉瓦株式會社(Taiwan Renga)生產,TR字樣便是英文縮寫的簡稱。因燒製後密度高,多用於公家建築及豪宅,在當時是最高等級紅磚,也是財力的象徵。
這條小徑的階梯落差也特別小,為了方便當時居住在這裡的日本人,穿和服也能輕易爬階梯的設計。
被山城包容的祝福
數千階梯串起的聚落,亂竄在大街小巷是在地人從小培養的技能,因為大路的觀光客太多了,當地人擅長轉進小徑間游走,只要記得家的方向,總會有繞出去的一條,小嫻笑稱這種人體指南針,也成為他日後帶導覽的優勢。
小嫻也說,疫情前的九份,每天約兩百輛遊覽車在進出,或許大家會對九份變得如此商業而詬病,但沒有觀光,少了礦業的九份很快就會滅村了,這些觀光人潮,都是九份還活著的證明。只要細細觀察,其實九份的地方個性沒有變,大家一樣喜歡賺錢,早期來的人自己當老闆,在這裡淘金挖礦,物換星移到現代,這些地方老闆不用再冒著生命危險進入坑道了,只是現在挖的是觀光財,現在的老街就是一條新的礦脈,只是看我們如何解讀他、了解他。
或許山人郵局最廣泛的意義,不是針對水金九礦業時代縮影,而是每個人心中的故鄉,不管是不是這裡,但我們歡迎任何不敢對家鄉說的話都寄到這裡,眼前這些綿延的山丘,允許我們拓展收件者欄位的美好意義。
礦山藝術季展覽資訊
- 展期:即刻起線上參觀-11/04
- 礦山事務所所長票選活動於9/8-9/26正式上線
- 參與投票者將有機會獲得「收藏礦山藝術季」抽獎,獎項共四款作品,每款各三十份。
- 展覽地圖:詳見2021礦山藝術節官網
- 看更多礦山藝術季藝術家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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